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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跟大家說三個故事。第一個故事。

美國柏克萊大學有做過一個實驗,將一大群大學生召集起來,三個三個分成一個小組,每個小組都放在個別房間,然後放一個題目,研究員就離開讓他們討論。

過了一些時候,研究員端著犒賞的餅干,想知道最後一片餅干的下場為何。幾乎毫無意外的,最後一塊多出來的餅干,都讓隨機所選出來的小組長給吃掉了。

這實驗結果的解讀有千百種。如果是對世界譬喻的話,是否在某層次來說,我自己和大家都是世界上被隨機所選出來的小組長!

如果是這樣的話,我們該如何定義我們的成功。反過來說,面對這世界上沒有辦法吃到餅干的小組員們,我們的態度甚至責任又在哪裡呢?

我很喜歡講這個實驗。因為我認為它非常貼切的描述我這23年的人生。

從小我覺得自己是一個餅干怪,每一個成就,是我的一個餅干,我很愛吃,而且我很會吃。

大學之前,我覺得我已經找到我人生的最終目的。那時候我不只想考上全台灣第一名的大學,我想要考全世界第一名的大學。

總之,我就是大家最討厭那個對面阿姨的女兒(笑)。我終於在高中畢業後,成為全台灣唯一一個考上普林斯頓大學的人。那時候我已經覺得我找到人生最終目的--就是不斷去吃下一塊更大的餅干,總有一天我可以吃到最大、最飽滿的餅干,讓我吃了一輩子都不會餓,我把它稱為「終極餅干」。

第二個故事。

大一暑假去了非洲的迦納,做了兩個月的小學老師。我的教室非常落後,地板是泥土,黑板是黑色油漆塗成的,衣服都是捐來的,所以不曾合適過。只有一半孩子在做筆記,不是他們不認真,而是只有一半的人有筆。

我進教室第一刻開始,有老師和學生警告我,有個學生叫作瑪莉,從沒跟一個老師賞過臉。如果硬要管他,他可能會揍你。但18歲的我很固執,一進教室前,我一定要跟他說:「Hello! Mary. How are you?」,一直講到第五個禮拜,他終於開口跟我說:「I am not good. 」但我不管問什麼問題,他就是不理我。過了第六個禮拜後,他又抬起頭說:「我不好,我媽媽打我。」從此,就沒有再講過第二句話。

後來我任期結束很快就到了,走到了教室想跟我的孩子說再見。說完後我往校門口走出去,有台巴士等著載我去機場。走到一半,我背後有個腳步聲,發現瑪莉在後面追過來,我以為她要揍我,但我停了下來。

那一天是下雨,所以地上都是泥濘,我的腳上當然都是泥土。瑪莉蹲下來,把我腳上的泥土一次一次的撥掉。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瑪莉。我看過她轉身跑回去的身影,第一次驚訝地意識到的,竟然是我不經意、不起眼的「你好嗎」這三個字。我問自己,如果我今天可以為瑪莉留下來,是否她的故事,以及我的故事,會有所不一樣嗎?

第三個故事我來到海地。

兩三年前,海地經歷大地震。我到海地時離大地震已過了一年。他們窮到總統府還沒辦法修,許多人無法埋葬,窮到許多人住在難民營。我看他們經歷過的一切,覺得自己很渺小。除了上課時間,大部份時間我很少講話。我是到帳蓬裡聽我的學生們講故事,陪他們一起哭、陪他們一起笑。回到美國後,我的一位學生想辦法用網路跟我聯絡。他跟我說,「老師,我從沒停止講你的故事。」我說:「孩子,我沒什麼故事,我哪來的故事。」

她說,只有你這位老師來,用你的聆聽告訴我們,「我們的生命就算沒辦法改變,都有它們的既有價值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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講這三個故事,其實在某種程度上,描述我這個餅干怪,在追求所謂的終極餅干的旅程,不能理解的是,似乎我擁有了一切,我的心卻去渴望更大的餅干。但當我的心因瑪莉而糾結的時候,我的心裡面有一種莫名的飽足感。

當我在思索這個問題的徵結點時,我讀到德雷莎修女的禱告詞:「神啊!求祢將我的心完全的破碎。」我讀到過還是完全無法理解。因為很多人的禱告都是求神幫助我們找到好工作、好老公...等。為什麼會有一個奇怪的人(德雷莎修女),要做這樣背道而馳的禱告呢?

後來我讀完她的禱告,「神啊,求祢將我的心完全的破碎,好讓我的心中能有整個世界。」讀過這裡我才知道,從小到大所秉持的餅干是錯的。所以我們不斷地竭盡其能去吃更多餅干,好讓我們比別人更快樂。

雖然我曾經是追求餅干比賽最強的佼佼者之一。但我發現狼吞虎燕後,已經感受不到身旁的溫度。我的世界在我的眼前、我的手上,但是在我的心中,它只是愈來愈冷、愈來愈空。

但是,當我的心因為瑪莉這個孩子開始破碎後,我開始恢復知覺。我才知道,原來真正的養份,來自每一份破碎之中,所帶出來共享生命、多少的堅韌和愛,這些養份才開始真正地填滿我的心。

原來,最令人飽足的餅干,是破碎的餅干。

「最快樂的自己,是最柔軟的自己。」生命的破碎,是為了祝福別人,更祝福自己。而當我們心能破碎時,世界就不在我們之外,會開始湧到我們心中。我們吃到世界這塊餅干,我跟你說,可能再也沒比這塊餅干更大更令人飽足的了,那才是所謂的終極餅干。

我覺得一個人做什麼事情可能會被忘記。但一個人「為什麼做事情」是不會被忘記的。

在台北很難想像有很多孩子,必須面臨海地、迦納那樣的困境。我們的孩子每九個就有一個是弱勢兒童。這不是政府的問題,這是人權問題。這問題的重重環節之中,教育尤其出了問題。但教育的問題裡,我們以為孩子需要的是新的書包、新的筆記本。但,真正最大的斷層,來自於和他們建立關係和陪伴他們人的孩子。

「天下雜誌」在去年報導偏鄉教師荒做了一系列報導「誰在教你的孩子?」令人困惑的點,每一年台灣有多少年輕人想擠破頭想當老師,但為什麼我們會找不到人去偏鄉做這麼重要的工作呢?

有一個很重要的徵結點是,我們這個世代,在追求餅干的遊戲中迷失了自己。做老師或是做任何工作,很多時候被狹窄化,成為下一塊餅干。去偏鄉做這一塊的餅干,可能會面臨心碎,讓餅干非常難吃。

如果在偏鄉教書,給我們的不是一塊餅干,而是一個世界呢?如果我們未來的領導人,在年輕時不去問自己要吃下一塊什麼樣的餅干,而是去看看現在所擁有的餅干,隨機得來的餅干,如何能將他們破碎,站在社會最需要自己的地方。這樣的領袖,是否能帶出翻轉呢?

我們相信,最大的革命,來自我們心中的餅干革命。面對社會,不止是教育問題,而是一個好老師的心,用我們的行動去在乎它。最飽足的餅干,是破碎的餅干,同樣的,我相信最強大的世代,是願意破碎的世代。

我們相信有一天,在我們台灣人世代的心裡,我們可以擁有比世界更大的餅干。

(本文轉載自 TEDXTaipei 粉絲專頁facebook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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